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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巴叔桌案上摊着云老师留下的泛黄教材,孩子们在草纸上画满火车与高楼,笔尖戳破了寿女村三个字。

老巴叔的背更驼了一些,头发已经花白,看着我的目光,慈祥中又带着一丝担忧,你这女仔,好不容易走出去了,又何必回来

我坦然地直视他的眼睛:

老巴叔,咱村的女仔这么多呢!

你是新来的驻村干部图伦的皮靴碾碎枯叶,他眉尾那道疤比五年前更深了。

他看清我的脸时,意外惊愕与暗喜算计毫不掩饰。

几年不见,娜雅真是长大了,现在成为领导了,是回村来指导工作的吗

我没理他,余光瞥见阿达在村口装货,他冲我示意,一切已经准备好。

小干部以后住老宅吧图伦的烟头明灭在阴影里,村里给你家翻修了房子。

啪的一声。

我撑开手中的白伞,转身走向议事堂,敲响了议事的铜锣。

暴雨中的议事堂飘着陈年血垢味,十六盏油灯映着墙上的一道道划痕——那是历代寿女留下的印记。

县里要给我们通电、修路最年长的海木吉叔公咧开没牙的嘴,枯手指向寿女堂的方向,不如先把寿女堂的灯火续上。

血脉断了,村子就亡了。老叔公端起瓷碗喝了口茶,跟着附和,古拉家最后的女儿,该学会心疼长辈。

请寿女归位!

图伦将瓷碗砸在我脚边,碎片溅上我满是泥污的鞋。

我撩开遮挡眼尾的刘海,眼尾的红痕已不可见。

各位长辈、阿伯们,现在是法治的社会,不是你们可以为所欲为的。每个人都有说不得权利,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,我也一样。

现在,我明确地告诉你们,寿女血脉到我这一代,终结!

祠堂后传来挖掘机轰鸣,云老师的遗骸在暴雨中浮出泥沼。

村口忽然传来警笛,云教授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在口袋发烫:证据链已完整,拖住他们。

阿达的镜头正对上图伦举起的砍刀,老巴叔带着孩子们撞开祠堂暗门。

暗门里,祭祀流程,取血用途,制药工具,出售明细,金钱收入,一本本账本,记录得清楚明白。

药碾子滚到桌案下,压碎了干枯的黄页。

图伦的砍刀在供桌上敲出闷响,却被突然闯入的警用手电晃得睁不开眼。

警察的声音从执法记录仪里传出:娜雅同志,请保护好现场证据。

墨黑的天幕悄然褪色,露出釉青的底色,屋檐最后一滴雨水滴落,阴霾层层散开。

图伦和绪五的阿妈瘫坐在车轮前,十几个叔伯弟兄们围在警车旁。

海木吉叔公的拐杖敲在青石板上,砰砰作响,祠堂的梁木还没朽呢!村子里有村子里的规矩。他们犯了错,自然有族规处罚他们。

人群里立刻腾起参差不齐地应和。

天际泄下的微光掠过民警胸前的编号,手铐的碰撞声清脆如裂帛。

妨碍公务要负法律责任。任何人、任何事,都不能凌驾于国家的法律之上。

海木吉叔公的瞳孔猛地收缩,握着拐杖的手悬在半空,突然脱了力般,颓然落下。

人群裂开缝隙,图伦和绪五的阿妈被人拉起,几个方才喊得最响的人悄悄把脚往后挪了半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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