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
我在浓重的血锈味里醒来。
满室药香凝成细针,刺鼻得像要往颅骨里扎。
谢祁攥着染血的帕子,指节泛出冷白:痼疾入髓还敢强撑,你当自己是什么!
话本子里的仙子!
他眼里洇开浓重的红,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。
我扯了扯唇,根本无心应付他。
我只想着送姐姐最后一程。
她一直困在对我的歉疚和遗憾里。
可我根本就没有怪她。
我要怨的,是当初疯狂敛财的官员、以次充好的奸商、虐待官奴的乐坊、面目可憎的人牙子。
可弱小者只能像弱小者开刀。
我除了杀了人牙子之外,其他人,我根本就撼动不了分毫。
我呆呆地守在姐姐的棺木之前。
丧事是谢祁一手操办的。
灵堂的烛火在风里抖得厉害,我看着棺木中那张苍白又熟悉的面庞,有些恍神。
有人将描金棺盖往我面前推了半寸。
封棺的时间到了。
我抬眼看向外面,天光刺眼,狠狠割疼了我的眼睛。
她平躺在棺材里的模样,似乎与八岁那年的影子重叠。
当初人牙子把哭闹的女童,塞进运腌菜的橡木桶里,她生生扣裂了指甲,才让一丝缝隙透出光来。
姐姐那么怕黑,怎么能躺在不见天日的棺材里。
普雅山上有寺庙,能让逝者安息。
这是谢祁精挑细选的遗址。
我拒绝了。
姐姐这辈子太苦了,生前双腿残疾不得自由。
闲聊时,她曾说过,来世要做一阵风。
轻飘飘,想去哪里就去哪里。
火化吧。
烧成灰,就能随风而去了。
姐姐。
这时候,我才真的想怨你。
你知不知道,你走之后,世间偌大。
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。